evagreen

J.R.R.T同人作品
子博客(非Tolkien相关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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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精灵王 1-6 全

冰雪精灵王

 

声明:人名地名取自J.R.R.Tolkien著作,但是人物关系和地理位置已经完全不符合原作
文体:童话AU游戏文1, 当年和朋友一起玩的。我拿了《冰雪女王》,后来又加了《美人鱼》
人物:Estel/Legolas(两小无猜),Thranduil,Elrond, Erestor, Elladan, Elrohir,Arwen
级别:PG-13

说明:这篇是2006年圣诞贺文。当时台湾某Slash网站的出题,要求有白雪、裸体和圣诞祝福(没要求非要SlashXD)

 

第一个故事:火鸡腿与绿叶

 

Estel由水桶里抽出手来,使劲朝上哈了一口热气。可惜没有用,麻木而僵硬的皮肤几乎毫无感受。于是他从跪着的地方爬起,尽量不引人注目地溜到旅店大厅的壁炉边,向温暖闪亮的火光伸过手去。

经验告诉他,倘若现在任由冻坏的手发僵而置之不理,就意味着他整个冬季剩余时间里必须不停与磨坏皮的冻疮斗争了。想象发红溃烂的手还要不停在冷水里浸泡的滋味,是真的很不好受。

壁炉中的火星扑哧扑哧响,一边调皮地蹦蹦跳,一边无声无息把一种久违的温柔传递到他的手心。Estel总觉得火光的温度与母亲的怀抱很像。虽然很模糊,但至少他对她存在记忆,至于父亲他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他母亲病逝之前曾经是这家遛马旅店的女仆人,这也是人们对孤儿Estel的唯一认识。老板“羊齿蕨”比尔总是说,时运不济才会遭遇这样的倒霉事,你雇用一个临时的女仆想在新年人手不够的时候充充场面,好心的结果就像跟个带拖油瓶的女人结了婚一样糟糕——节省一笔工钱,背上一个累赘。

于是,Estel就这样成了遛马旅店的小奴仆。擦地板、饮马,给客人送东西都是他的职责。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他才五岁。

一个穿长披风的客人推门进来,门板发出的单调声音打断了Estel的冥想,紧接着街上的一阵圣诞歌声飘进了屋内,他注意到客人外衣上的雪花比方才更厚,这是一个真正的白雪圣诞节。

“这小子脚步还真够快的!”比尔转着小眼睛从角落里出现,“一不看着就会跑去偷懒啊。我改叫你‘神行客’好了,如果你一双腿生着就是跑来跑去溜达的,就给我跑该跑的地方去——老林子里的客人订了一只火鸡,现在应该送去了!”

“雪下得好大呢。”跑堂奶油伯打圆场道。

“现在不送去,难道等午夜钟声敲响了再去不成?”比尔翻白眼道,“到时候不让黑森林里的妖怪精灵王把他抓去才奇怪——听说他专门吃爱偷懒的小孩!”

Estel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老板塞在他手里的那只篮子。刚刚烤好大火鸡发出香喷喷的味道,酱汁渗透出包裹着它的保暖锡纸。

“我说小子,你要是再敢偷吃,我可要结结实实打你!”

Estel猛抬起头,有些倔强地开口:“我从没有偷吃过客人的东西!”

“喔是吗!?那我郑重告诉你,就像你把面包给要饭的吃那一回一样,这些会统统记在你帐上!火鸡的价钱可是面包的五倍不止呢!”他一边唠叨着,一边把小孩推到门外。

“去去去……在汤姆·庞巴迪点燃圣诞蜡烛前把这个送去。上帝保佑那个怪人不要饿得把蜡烛都吞了,至少得清醒着付清火鸡的钱……”

客人们没有来得及抱怨穿堂风,因为Estel一被推到门口,店门就被“砰”得关上了。他对着迎面而来的大雪缩了一下,把破旧外衣的领子艰难地向上提了提。

为什么冬天会下大雪呢?Estel记得以前问过妈妈这个问题,妈妈回答说下雪是因为住在黑森林里的冰雪精灵王在发怒。然而他为什么要发怒?妈妈说是因为冰雪精灵王非常贪财,每年到了年末他要算帐,即使赚了很多钱他也总嫌不够,所以会发怒。

Estel所知道最贪财的人非老板“羊齿蕨”莫属了。由这个典型例子看来,Estel认为人之所以会贪财的原因,是他们不曾拥有过别的更重要、更值得喜爱的东西。而像冰雪精灵王这样富甲一方、威名赫赫的国王居然没有别的地方倾注自己的爱,这件事在他看来还真有点可悲。

因为,即便好像Estel那样一穷二白(“羊齿蕨”总是用这个词形容他),也照样可以拥有不少重要的东西。那些东西,哪怕别人拿一千个金币来跟他换,他也决不会妥协——比如他在扫烟囱的时候发现的屋檐下的鸟窝,比如那只每天傍晚时分跑来厨房后门讨东西吃得瞎眼小野猫,还有,那个透过阁楼窗户可以看见的、常常对着他微笑的蓝裙子小姑娘。

街上的小合唱团换了一首缓慢的歌曲,曲调有些熟悉,很可能以前听母亲唱过。Estel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小教堂的门前新置了两棵高大的圣诞树,树枝上挂的鲜艳装饰品在夜色中闪闪发光。有两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黑发小男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手拉手站在圣诞树下仰着脖子想要望见树顶上的小天使,他们温暖的棉衣袖口露出茸茸的羊毛,绒线织成的帽子厚厚地压在满头漂亮的卷发之上。

“到里面来,你们两个!”他们的父亲,一个面貌庄严的绅士在教堂门前唤他们,“圣诞祈祷的时间快要到了。我平常不是一直教导你们祈祷是非常重要的吗?不能迟到,更不能错过喔!看,你们妹妹已经乖乖坐在里面啦。”

双胞胎靠近父亲,他在他们每人手里放了一枚白色的小蜡烛,然后拉着他们的手往教堂里走去。

圣诞祈祷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迟到,更不能错过。这句话妈妈以前也教过我的。Estel想。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紧往黑森林方向去,可是两只脚却不听话似的向教堂走。

唱诗班的歌声越来越清晰:

Oh the weather outside is frightful, 

But the fire is so delightful,
And since we've no place to go,
Let It Snow! Let It Snow! Let It Snow!

在人群里,他一眼看见了那个蓝裙子的小女孩坐在双胞胎哥哥中间,她梳着漂亮的麻花发辫,手里也拿着小蜡烛,火光在她乌黑的眼眸中交映出明亮的点。她又一次对着他笑。

于是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每个人手中都有蜡烛,他手里却只有一篮油汪汪的火鸡。

慌乱中,他红着脸搜遍了所有穿了小孔的外衣口袋,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枚放了许久的铜板。他曾经想过哪一天积满三枚,就去买一朵玫瑰花来放在母亲的坟上,不过冬天没有玫瑰花卖,而妈妈说过祈祷很重要。

他轻轻地把铜板放在教堂门边的桌子上,然后恭恭敬敬拿起了一枚蜡烛。


The fire is slowly dying,
And, my dear, we're still good-bying,
But as long as you love me so,
Let It Snow! Let It Snow! Let It Snow!  

火光在他眼前燃起来,歌声回响在整座小教堂。不知为何,他感到两只眼眶热热的,很陌生的感受,也许是火光烤到了他的眼睛。

不知道妈妈在天堂好不好,不知道爸爸和妈妈有没有团聚,不知道他们在一起是否还会谈论Estel有没有让妈妈骄傲的话题。

The fire is slowly dying,
And, my dear, we're still good-bying,
But as long as you love me so,
Let It Snow! Let It Snow! Let ItSnow!  

我会继续坚强。他想,虽然雪这么大,虽然路这么长,可是我不怕。新的一年也不会比过去的那年更加糟糕,不外乎就是多洗两遍地板多清两次烟囱。说不定屋檐上还会有新的鸟窝,也许,晚上睡觉还可以梦见妈妈唱歌。

When we finally kiss goodnight,
How I'll hate going out in the storm!
But if you'll really hold me tight,
All the way home I'll be warm

他把蜡烛放在神像脚下,站起身来。算了吧。他想,我不用祈祷什么了,我唯一想要的是家里人回到身边来,这个上帝又不能给我。

钟声响了一下,两下。

糟糕!Estel想起了黑森林的汤姆·庞巴迪现在还饿着肚子。如果老板发现他迟到,他那可怜的臀部就又要遭罪了。何况午夜钟声宣告着冰雪精灵王的怒气更加暴虐,狂风的呼呼响声敲打教堂的围墙,Estel飞奔进入了暴风雪。

黑森林的四围几乎没有人住,因为大家都害怕那个神秘的、脾气古怪的精灵王。今年他一定没有赚够钱,因为他脾气发得真的好大!Estel眼前满是飞舞着的大片大片的雪花,害他几乎看不见道路。

是往左还是往右?

Estel知道黑森林里面还有许多野兽,有狼、有大蜘蛛。不过即使那些东西也害怕精灵王,传说他有强大的魔力,人类和野兽靠近他的宫殿就会被关进地底的牢狱,终身再也出不来了。

是往这边还是往那边?

但愿他并没有迷路。至少他没有走在已经走过的路上……不然他会看到脚印……脚印?……是啊,大不了顺着脚印回去,挨比尔·羊齿蕨一顿打了事。反正他早就习惯了,所以说到底没什么可担心的。

小孩哭声?不不,他一定听错了,这是风在刮而已。这里方圆多少里都没有人烟。

比尔说,冰雪精灵王喜欢吃小孩。

Estel忽然感到毛骨悚然。放眼望去,黑森林鬼魅的阴影在雪幕之中模糊而恐怖起来。风中隐隐可以听见暴虐的怒吼……真的,他几乎可以感受到精灵王的怒意感染了整座森林的空气。

脚下一绊,他险些跌倒在一个大雪团之上。

好容易站稳了。正准备继续迈步,突然大雪团里面伸出一只小手臂,抓住了他的篮子。

Estel惊呆了。

一个小男孩,一个光身子的小男孩半埋在雪里。金色的头发上满是积雪,鼻子上也落了雪花。他有一双蔚蓝的眼睛,尖尖的耳朵从雪团里露了出来。

他皱着眉头摇晃着Estel的火鸡篮子。

“天哪!”Estel大叫。一边把他从雪堆里拉出来。这么冷的天他居然这么光光的,难道已经彻底冻僵了所以不觉得冷了吗?

大一点的黑发男孩脱下破旧衣服,把金发小孩整个包裹起来。然后细心把他鼻子上的一团雪用手指弹掉。

“小孩,你爸爸妈妈在哪里呀?”Estel问。

孩子眨巴着眼睛,不回答,只是更加迫切地抓篮子。 

一定是饿了。Estel不假思索地打开篮子伸手扯下一只鸡腿递过去。它还是温的。孩子皱着鼻子嗅了嗅,立刻露出了一个微笑。

油油的火鸡把小孩冻白了的嘴唇捂出了粉红色。脸上一边挂着好看得让Estel无法形容的笑,一边伸出另外一只原本紧握着的小拳头。

那是Estel今夜所见最令人吃惊的景象。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冬季一片荒芜的树林里面,找到那样一片晶莹的绿叶。

TBC……

英文歌词取自1945年的圣诞歌曲《Let It Snow》,作词Sammy Cahn 作曲Jule Styne 

 

第二个故事:游侠传说

 

Estel再次被一把推出门,还来不及站稳,那个连话都不会说的金发小孩随即也被抛了出来,张着四肢将他撞倒在地。

虽然他发现这小孩一点都不重,可是一头冲过来害他下巴朝下跌倒所造成的杀伤性也不容小视,Estel忍不住轻呼着伸出手来揉。小孩显然是没撞到,见了他狼狈的样子还哈哈笑。Estel不得不承认他捡来的这个孩子确实有点古怪,因为回来的路上他一直趴在自己背上呼呼大睡,冰天雪地的,却仿佛窝在自家火炉边的被褥里一样惬意。

“亏你还笑得出来!”他吓唬小小孩道,“大雪天被关在门外可不是玩的——等会儿我倒要瞧瞧你是不是真的不怕冷呢。”

小孩愣了一下,随即仰起脑袋瓜呆呆望,他身上那件Estel的破衣裳仅仅只能遮盖到膝盖,露出两条白白的小腿,看来要多寒碜有多寒碜,难怪“羊齿蕨”这么没好气,这分明是活脱脱的“一穷二白”二世么。

“遇到我算是你走运,”Estel看着他那副凄惨的模样,叹了口气说,“因为我不是第一次被老板发脾气赶出来了,知道碰上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哈哈放心吧,老板气消了会让我回去的,不然还有谁会给他免费洗地板呢?”

金发小孩把那片绿叶含在嘴里,模糊地嘟囔了一声。

“你干吗老腻着那片叶子?难道它跟糖一样甜不成?”他一边疑惑地问,一边弯下腰再次把小孩背起来。

积雪已经不薄,他潮湿的鞋子在那上面行走非常艰难,于是他索性一步跨在原先路边积水的地方,顺着光滑的冰面一滑两滑,大步大步灵活地绕到了屋后。金发小孩立刻在他背上开心地笑出声。

“瞧见没有?我果然是名符其实的‘神行客’,”Estel也跟着笑,“现在,看见矮墙上的积雪了吧,我们来玩新年第一场雪仗好不好?”

嗯,虽然这小孩不会说话,可多半能听懂我说什么,瞧他那跃跃欲试表情就知道了。Estel心道。他腾出一只手从低矮的栅栏上抓了一把雪,捏了捏,随即往后退一步,瞄准阁楼的小窗户,挥臂。

“啪!”雪团砸中了小圆窗,碎裂的雪花以非常优美的弧度四散飞舞,那片纯白色还未及化掉,第二个雪团就紧接着砸了上去,再次给玻璃抹上脂粉。

“我来了我来了……别砸了……”一个声音回答着,圆圆胖胖的脸蛋刚从窗口探出来,只听又一声响亮的“啪!”巴里曼·奶油伯的鼻子立刻跟先前的玻璃窗一样漂亮了。

Estel手里握着及时收住的雪团纳闷了一秒钟,随即发现自己背上那小家伙正高举着手臂,脸上还得意洋洋的,没想到他人小手劲不小,准头也很不错。

过了一会,奶油伯打开后门,轻唤Estel,“嘘,别作声,”他说,“要是被发现我也帮不了你们了,悄悄往阁楼上去吧,我过会给你们送热水和柴火来……我说Estel,这就是老板说的,你从黑森林里捡来的小妖怪吗?”

“是啊,我猜是这两只耳朵把比尔吓坏了。”Estel伸手拎了拎金发男孩的耳朵尖。

“喔,不得不说的确是有点诡异……”奶油伯摸着自己下巴,“照说在冰雪精灵王发脾气的日子里,黑森林一切动物都应该退避三舍才对……”

“这个又不是动物,这个是小男孩。”Estel有时真不理解大人们的迷信。

奶油伯的手从下巴上过渡到鼻子上,摸着方才被砸的地方狐疑地凑近过去看那个小男孩,不巧的是小孩刚刚从外面大风中进来,一下子置身于温暖的屋里有点不适应,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哎呦!”奶油伯往后缩了一下,“我敢保证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黑森林小怪物,快让他离我远点……”

Estel轻轻笑着,三两步带着小孩跑上楼,不一会奶油伯提着水桶和一些柴火走进屋,给两个冻坏的孩子生上火。

“奶油伯,谢谢你啊,”Estel真心诚意地说,“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得啦,”奶油伯挥挥手,“你爹妈都是好人,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奶油伯,”Estel一边把双脚浸入热水,一边慢慢开口,“我今晚去教堂了……我想新年的时候应该为爸爸妈妈祈祷,可是却想不出要祷告什么。妈妈也许只要求我不淘气就好了,可爸爸会希望我怎样呢?我一点都不知道爸爸的事,奶油伯,以前妈妈没跟你提起过我爸爸吗?”

“你爸爸呀……”奶油伯一边放下铁叉子,一边慢悠悠爬起来,“我对他知道的可不多……不过你妈妈说过他是个游侠。”

“游侠?”Estel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语,“奶油伯,你怎么以前从来没跟我说过呢?”

“为什么没说过?”奶油伯摸摸脑袋,“因为我忙里忙外的,早就把这碴儿忘记了……如果不是你问起来大概会彻底忘了吧。”

“到底什么是游侠呢?”Estel兴奋地问。

“这个我可说不清,”奶油伯说,“那些在荒原里跑来跑去的人,那些不听命于任何国王的人——反正我跟他们不熟。”

“不听从任何国王的人?”Estel反复捉摸这句话的意思,“天下那有人胆敢不听从国王呢?”

“那些人总是说,每一个游侠都是自己的国王。”奶油伯忙着给两个孩子铺床。

“喔……”Estel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过照我看,自由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奶油伯说,“比如你今天在黑森林里游荡的时候就挺自由的,可你还得认得回来的路,否则怎么找地方睡觉呀……”

“游荡又不代表迷路啦……”Estel一边打哈欠,一边嘴硬道。

奶油伯把金发小孩也塞进Estel的被窝,然后转身吹灭了灯。他关上房门离开以后,整个阁楼小屋只剩下微黄的炉火光,Estel感觉这会儿又温暖又幸福,心想今晚不仅可以可梦见妈妈唱歌,也许还可以梦见爸爸腰里插着剑,骑在一匹骏马上的潇洒模样呢。

游侠……原来爸爸是个游侠,是一个不戴王冠的国王,真帅。

“喂,小绿叶,”他伸手指捅捅边上那个热乎乎的小身体,“听见奶油伯说的没有?每一个游侠都是自己的国王——原来爸爸是国王的感觉挺不错的嘛……”

被称作小绿叶的男孩,可能是被Estel的动作惊扰了好梦,非常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生气地往边上移了移。Estel没注意这个,因为他太累了,一转眼就睡着了。

半夜炉火快要熄灭时Estel醒来了一会,不得不爬起来添一点柴,他走过阁楼的小窗,发现外面雪下得更大了,白茫茫地在窗框四周围了一圈积雪。迷迷糊糊中,映着远处的森林,这些雪花在玻璃上形成各种奇异的花样。

 

White are the far-off plains, 
And white the fading forests grow;
The wind dies out along the height
And denser still the snow

Estel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原来,在那些千奇百怪的图案中间,他仿佛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瘦而高的影子,一袭长长的雪白貂皮大衣,一头金黄的长发,还有一顶透明的冰凌王冠。他仿佛站在雪地中间,默默地,遥遥地望着Estel的小阁楼。

咳,做梦这种事情果然是没办法控制的。你明明想梦见唱圣歌的妈妈和骑在马背上的爸爸,结果却梦见了冰雪精灵王。

 

The evening deepens and the grey
Folds closer Earth to sky
The world seems shrouded, so far away. 
Its noises sleep, and I 
As secret as yon buried stream 
Plod dumbly on and dream.

 

TBC……

英文歌词取自Loreena Mckennitt,Snow

 

第三个故事:花斑小猫

 

就这样,小奴仆Estel身后从此多了一个小跟屁虫。Estel洗地板他就绞抹布,Estel刷马背他就拎水桶,假如Estel扫完烟囱全身黑得看起来好像一整块煤炭,那么他看起来起码也像半块。

人们跟着Estel叫他“绿叶”,但没人知道这名字的真实由来。事实上,过了一个半月之后就连Estel自己也不记得为什么要给他取这么一个名字——而那片奇怪的叶子第二天神秘失踪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然而小绿叶还是引起了镇上人们的议论纷纷。首先,他究竟是哪里来的呢?在风雪交加的圣诞夜里出现在黑森林的深处,这实在太非比寻常了,不用提那对引人注目的尖耳朵,单单是他出现以后发生的一些奇怪现象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冬天还没有过去的时候,Estel发现旅店这一侧街道的积雪总是特别整洁。扫雪本来是他的活,而当他的邻居们一个个弯腰驼背握着扫把劳作的时候,旅店庭院里和门前道路上却绝无薄冰和潮湿的泥雪。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下在遛马旅店的雪不仅特别干净还好像长了眼睛似的。这还不是全部,每次下完了雪或者夜晚的风暴过去之后,唯独旅店屋檐下的冰柱可以结成一模一样的大小。尤其是Estel住的小阁楼,窗外会围起一周漂亮的冰凌柱,总是可以辉映出对面教堂的蜡烛光,黑夜里如绚丽的幻彩一般美丽夺目。

Estel本来可以把这一切仅仅深埋在心底,反正看来除他之外并没旁人注意到。直到有一天他发现“纸包不住火”这种事,可以在半小时之内重复两次。

他把野猫藏进厨房的时候就准备好给比尔·羊齿蕨发现并且挨一顿毒打,只是没想到猫咪居然在灶台底下生了一窝小猫,一共六只,两只黑花斑的和四只生姜黄的。Estel的掩藏工作由于猫咪数量猛增而极具困难,于是当比尔走过厨房门口,两只小猫突然张口喵喵叫唤的一刻,他知道自己早已预料到的命运终于降临了。

比尔揪着Estel的衣领把他拖到大厅里,也顾不得还有不少客人,直接把Estel跟他的小跟屁虫推在一起,顺手抄起火炉边的一桶洗地板用的水朝他们身上泼——反正收拾脏地板的也不是他。

然而,虽然几位坐在边上的太太惊呼声冲破了喉咙,水却一滴都没有洒在地板上。那桶刚才还放在壁炉边上的水刹那间结成了冰,牢牢凝固在了木桶底。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一片鸦雀无声中,恼怒的比尔拼命摇晃木桶,并且把它倒过来拍打它的底部。然后只听“哗啦”一声响。整块冰裂成无数尖冰和雪块,重重砸在比尔·羊齿蕨的脚背上。

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小绿叶的两只光脚板在木头地板上蹦跳了两下,还伸手指着比尔哈哈地笑。

可是,没有人跟着他笑。

大厅里的人们只是盯着他那头金黄的头发、那对大大的蓝眸和尖尖的耳朵,一片寂静。

那天下午,Estel一手牵着小绿叶,一手挎着装满了小猫的篮子,家家户户去问有没有好心人愿意收养刚断奶的小花斑猫的时候,他发现小绿叶公然表演的后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有些人明明在家却不愿意开门,有些人原本打开了门,一瞥见小绿叶又慌忙关上。有一个胖胖的男孩隔着玻璃窗看Estel篮子里的小花斑猫,回头想要恳求他妈妈,却不料被她一把从窗边带走了。

Estel叹了口气,带着小绿叶来到了屋后那幢大房子前。这里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那这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大房子,里面住着一位绅士和三个孩子。由于这里的主人从来都是派人购买物品,Estel从来没机会拜访过这家人家。然而他一直以来都很想拜访他们,这几天尤其想得厉害——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个穿蓝裙梳辫子的小姑娘了。

Estel推开花园的门,慢慢顺着小石径穿过朴素而优雅的葡萄藤架,一座漂亮的石像雕刻着低垂眼睑的圣母,白雪落在她的肩膀上,她看起来庄严而肃穆。Estel伸手摇了摇门铃,他注意到灰色的砖墙上还爬着一些细小的藤蔓,可是春天却仿佛已经许久不曾降临这里。

Secondguessing every step, every movement every stare
It didn't used to be this way
A happy face and then a sigh, tears that fall but quickly dry
But never do I wonder why

门开了,一位年轻的黑发绅士站在那里,让Estel吃惊的是这并不是圣诞夜他在教堂边上遇到的那一位。

“你有什么事情,小孩?”他问。

“我……我想请问住在这里的先生,愿不愿意收养这些小花斑猫,”Estel说着,举起了手中的篮子,“它们是非常好的猫,先生。很听话,也很干净。”

绅士低头看了看猫儿们,然后又看了看Estel,最后,他的目光落在Estel身后的小绿叶身上。

Estel有些紧张了。

“您家的孩子会喜欢这些小猫的,先生。”他说。“而且假如您不收留它们的话,它们就会被我老板扔掉,肯定活不了了。”

绅士同情地看看他们,开口说道,“我很想帮你们,可是埃尔隆先生的孩子们刚刚被送走,而他自己很怕吵。”

“这些小花斑猫是很安静的!”Estel着急地说,“它们通常一整天都不出声,真的先生。我把它们藏了好久,比尔完全都没发现呢。今天早上母猫跑出去没回来,它们饿得太厉害了,所以才会叫唤的。”

“爱瑞斯特,谁在那里吵闹?”屋里那位绅士不高兴地问。

爱瑞斯特急忙推了推手,“我很抱歉孩子,你得走了。”

Estel绝望了。因为绝望而不顾一切起来,在爱瑞斯特先生没来得及关上房门之前,他扯开嗓子对着屋内大声嚷。

“先生!它们已经没有妈妈了,您不能对它们这么严厉啊!”

房门“砰”地关上,Estel难过地低下头,此时此刻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只有小绿叶安静的目光,和他放在他手心里面的那只手。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举步离开的时候,房门忽然又被打开了,那位教堂边上的绅士站在门口,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充满了忧伤。

“孩子,你刚才说什么?”他问道。

I'malmost there, I still care
Just a little scared

Feetdon't slip beneath me now, careful as I walk around
Gingerly 'cause I'm on ice

Itdidn't used to be this way
A happy face and then a sigh, tears that fall but quickly dry
But never do I wonder why

 

TBC……

英文歌词取自Watkins Sean,on ice

 

第四个故事:伊姆拉崔花园

 

小镇上最大、最美丽的房子,名叫伊姆拉崔花园。那是十年前年轻有为的埃尔隆医生送给他美丽新娘的结婚礼物。在那段短暂而甜蜜的时光里,伊姆拉崔花园一直被誉为这一带最幸福的家庭。医生和他妻子家境殷实、为人善良;他们的儿女聪明漂亮、活泼可爱。

然而,就在人们心存妒嫉地承认世上真有一种生活可称作完美无瑕的时候,灾难的阴影降临了这座曾经阳光明媚的花园。凯勒布理安夫人有一次出门接济住在郊外的穷苦人,不料雪天路滑,马车翻倒在山坡下,人们把她救上来时她早已昏迷不醒。

就这样整整六年,埃尔隆医生守在妻子的病床前,药剂试了一种又一种,祷告说了一遍又一遍,眼见希望的光芒点点滴滴在眼前暗淡下去,虔诚的医生却并不曾放弃任何一次尝试。

渐渐地,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照顾妻子上,跟孩子们越来越疏远。他不再给他们讲床边故事,也不再修葺花园里的秋千;他不知道小女儿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话,更记不清双胞胎儿子是第几次吹灭了生日蜡烛。渐渐地,孩子们在爸爸面前也变得越来越拘谨,母亲的病痛带来了愁云,彻底笼罩着整座伊姆拉崔花园。欢笑声听不到了,无忧无虑也过去了,年轻的父亲额头上出现了皱纹,鬓角沾染了白色。

那个白雪圣诞节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度过的最后新年。狂风大作的圣诞夜,当Estel在黑森林里迷了路,凯勒布理安夫人就静悄悄告别了丈夫和孩子,安详地去了一个再也没有痛苦的地方。

事情发生时候他们都在教堂里为她的康复祈祷。六年来他们从不曾错过一次,但是今年当他们像往年一样带着期望回到她的床边,发现上帝不仅并没有施予任何奇迹,反而夺走了仅存的希望。

埃尔隆医生年幼的女儿睁着一双明亮的黑眼睛问,“为什么会这样呢,爸爸?你说过只要我们每天坚持为她祈祷,总有一天她会醒过来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是上帝觉得我做得不够好?”

伊莱丹与伊罗何,那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男孩齐齐看着他问,“为什么会这样呢,爸爸?你说过只要我们每天都不淘气,总有一天她会醒过来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是上帝觉得我们做得不够好?”

埃尔隆医生没有办法回答他的儿女。现在他所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默默端坐于亡妻空空的床前整夜无法入眠。因此当丈人丈母来信说要接外孙们去长住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愿。

白雪纷飞的新年,他独自一人面对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心里想念着那三双他无法面对的眼睛——它们看来如此陌生,让他不得不疑惑它们究竟是在向他提问,还是在对他谴责?究竟是他们做的不够好,还是他自己做得不够好?

空旷的伊姆拉崔花园里再也听不见孩童的笑声,因为埃尔隆医生再也无法忍受纯洁的眼睛和天真的问题,直到有一天上帝派来两个陌生孩子,让他们来解答他所有的疑惑。

Estel大口喝完了自己那杯热巧克力,发现小绿叶还在好奇地望着面前那只碗里冒出的热气发呆,仿佛怀疑着那种香气是否可以吃到嘴里去。金发男孩皱着鼻子凑近去闻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又再度打了个喷嚏。

“你每次碰到暖和的东西就打喷嚏。”Estel一边说,一边找来餐巾把小绿叶溅满了可可粉的下巴擦干净。

“有句实话,我不得不告诉你们。”埃尔隆医生皱着眉对两个孩子说,“这些小猫是养不活的,因为它们太小了。”

正在给他倒咖啡的爱瑞斯特先生忍不住清了清喉咙。

“怎么?”埃尔隆医生对他挑起了眉毛。“与其让他们抱着希望却最终失望,不如让他们早点接受事实。因为小猫没有了妈妈就活不成了。”

“为什么?”Estel问。

“不为什么。”埃尔隆医生有些恼怒而生硬地回答,“难道它们能向上帝祷告把妈妈还给它们做圣诞礼物吗?”

“上帝从不把妈妈当圣诞礼物,”Estel肯定地回答道,“但是祂的确会听见祷告的。”

“是吗?”埃尔隆医生从鼻子里面发出哼哼声。

“是真的!”Estel热切地说,“我想念妈妈的时候,上帝会让我梦见她。这样,我就可以在梦里把想说的话都告诉她,就好像她陪在我身边一样。”

看着那个天真的小孩,埃尔隆医生不得不苦笑着摇头。

“您不相信吗?”见他摇头,Estel就认真地说,“不信的话您可以试试看,现在在心里想一个人,对自己说‘今晚我一定要梦见他’。”

“孩子,你还很小。”埃尔隆医生忧伤地说,“也许你失去了母亲,可你并不真的明白什么叫痛苦——做梦的前提是入睡,而真正的痛苦会剥夺你的睡眠。”

爱瑞斯特先生在角落里轻轻叹了口气。

过了良久,埃尔隆医生低垂着眼睛,把一叠小饼干推到两个孩子手边。

“我很羡慕你,孩子。因为年幼所以不会因为悲痛而失去信仰。因为年幼,不会觉得上帝对你不公平,不会想去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出乎医生之所料,两个孩子竟然都没有伸手去拿吃的。相反地,Estel还站了起来。

“不,先生。”他说,“我也会……痛到睡不着觉的。”

“真的吗?”埃尔隆医生有些吃惊了。

“以前每次我打碎盘子比尔都会打我。打得我屁股很痛,整夜睡不着,只好趴在那里哭着喊妈妈。”

“是啊,这就是你最想问问题的时候。夜里,独自一个人,只有你和上帝。”埃尔隆轻轻说。“所以,你也问过?”

“不,我不问上帝为什么我这么不幸。”Estel说。“因为当好事发生的时候,我从来不记得问祂为什么我这么幸福。所以我想,光是想起不幸的时候才去问祂,对祂太不公平了。”

“好事?”埃尔隆医生有些神色迷茫。“对你这样一个孩子来说,什么样的事情能算是好事呢?”

“多着呢!”Estel微笑着说,“牵牛花的花瓣,蹦蹦跳的田鼠,冬天的雪花……”

“雪花!”埃尔隆打断他,“这也算好事?我最痛恨世上的冰雪……我妻子就是为这死去的。”

“可是先生,请不要憎恨冰雪。春天来了它们就会化掉,”Estel说。“仅仅存在这么一会儿却被人憎恨,那将是多么悲伤的事。”

“伊姆拉崔花园的冰雪就化不去。”埃尔隆医生固执说。

可是听起来他又不像说谎。见过伊姆拉催此时惨败景象的人也许都会相信。如果说是凯勒布理安夫人带走了花园的春色,那么孩子们的离去,可算彻底泯灭了希望。

爱瑞斯特先生张口想要说什么安慰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叹了一口气,慢慢退到窗边,假装去整理一下厚重的窗帘。可就在揭开窗帘一角的刹那,爱瑞斯特先生却惊讶地叫起来,伸手指着外面——

“埃尔隆先生!您快看!”

不知怎么回事,伊姆拉崔花园衰败的葡萄架抽出了嫩叶,融化的积雪在圣母像身上留下闪闪的水渍,一缕阳光直射在她的头顶——在四周围一片皑皑白雪覆盖之下,唯独伊姆拉崔迎来了奇迹一般的春天。

I melt every time you look at me that way
It never fails, anytime, any place
This burn in me is the coolest thing I've ever felt
I melt

埃尔隆医生和爱瑞斯特先生目瞪口呆地站在窗前,无法将视线调离那缕奇异的光芒。Estel却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小绿叶收回轻抚墙边枯萎藤蔓的小手。

他手下的细枝,就这样在转眼间开出一朵紫色的小花。

 

TBC……

英文歌词取自Rascal Flatts,I melt

 

第五个故事: 夏之雪

 

比尔·羊齿蕨曾经当众宣布,Estel将要一辈子替他清洗旅店的桌椅、打扫马厩,一辈子给他跑腿。因为他是他的“财产”。

事实上Estel并不十分明白“财产”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那一天,埃尔隆医生和爱瑞斯特先生一起出现在遛马旅店将一个大钱袋交给了比尔,带走了他和小绿叶,他才总算搞懂了,原来“财产”说到底就是“钱”。

起初,面对自己一生中首次巨大的变化,Estel显得有点茫然。他试图跑去清洗伊姆拉崔花园大厅里面的地板,却发现那里铺着地毯;他随即跑去马厩,却又发现那里自有仆人照料;无可奈何中,他结果竟打算钻到烟囱里去,最后被爱瑞斯特先生一把抓了出来……这些事情,即使很多年以后埃尔隆医生跟人提起时还会笑得合不拢嘴,就像所有父亲一样,他总是记得孩子小时候的荒唐事。

Estel第一次在学校跟人打架,右眼圈黑黑的,整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他以为用手挡着、吃饭时坐在埃尔隆医生右边就可以蒙混过关,而最让埃尔隆医生生气的是他还坚决不肯承认错误——如果换了以前,医生一定会惩罚孩子关禁闭或者不许吃喝,但现在的他跟从前那个严厉而不通情理的家长已经不一样了。

“Estel,告诉我,学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他耐心地问。

“没有。”Estel回答。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架吗?”医生又问,“要知道,打架总是不对的。是男孩子就应该学会用暴力以外的方式解决问题。”

“我不想说。”Estel简短地答复。

“那你告诉我,是别人先动手打你的吗?”

“不,是我先打他的。”

埃尔隆医生没辙了。可是当他准备垂头丧气地认输时,正好从眼角瞥见小绿叶伸出一只软软的小手轻抚Estel肿胀的眼睛,他突然觉得有一个方法还是值得试试看的。

那天晚上跟Estel道了晚安以后,埃尔隆医生没有立刻离开养子房门口,而是站在那里等了一小会儿。不出他的所料,隔壁那个身穿洁白睡袍的小身影推开了房门,光着脚往这边走过来了。

“晚上好,小绿叶。这么晚了你怎么从被窝里跑出来了呢?”他微笑着问金发小男孩。

小绿叶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啊,我明白了。你现在还天天晚上跑去Estel床上睡觉吗?”埃尔隆医生摇头道,“这个习惯可不好喔。”

小绿叶愣了一下,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了。

“第一,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小孩了。第二,Estel是个打架的坏蛋,我明天就要把他送去寄宿学校去,所以你最好习惯一个人睡觉。”

小绿叶倒吸了一口冷气,两三步跑到埃尔隆医生脚边,用手揪着他睡袍的下摆,使劲拉扯着。

“你替他求情也没有用。”埃尔隆医生继续使劲摇着头,“刚才Estel已经承认了是他先动手,全是他的不对,他也愿意接受惩罚。因此我们决定明天一早就送他走,如果他在学校表现足够好的话,三年以后你就可以见到他啦。”

小绿叶急得涨红了脸,开始用一双小手不住拍打埃尔隆医生。

“够了够了,不要闹了!”埃尔隆医生伸手把快要爬到身上来的小绿叶腾空抱起。“给我听着!Estel是个坏孩子,所以从现在起,你不许总跟他在一起了!”

小绿叶喉咙里细小的嘟囔声渐渐变成了气鼓鼓的“吼吼”声。他一边挣扎着,一边伸手拉自己的耳朵,并把耳朵尖指给埃尔隆医生看。

埃尔隆医生微皱着眉头,试图明白他的意思。

闻声而来的Estel这时打开了房门,于是小绿叶尖叫了一声,猛烈挣扎着摆脱了埃尔隆医生,跃到地上一头向他冲了过去,抱住了黑发小孩的脖子哇哇大哭起来。

Estel一边摇晃并且安慰着小绿叶,一边抬起头来犹豫地看着埃尔隆医生。

“您真的,要送我走吗?”他问。

医生微笑了。“如果你不想走,现在就可以开始告诉我实情了……”说着,他指了指哭闹不止的金发小男孩,“你打架是为了他吧?”

Estel没有回答。

“因为学校里有人嘲笑他不会说话,说他是个黑森林的小妖怪吗?”

Estel连忙伸手捂住小绿叶的一对耳朵,仿佛怕他听见似的。

“我明白了。”埃尔隆医生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还要容我好好想想——不过Estel,打架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我只是想保护小绿叶罢了。”Estel闷闷地说。

“我知道。”埃尔隆医生一边说着,一边赶两个小孩去睡觉。“天下所有的难题都无法在一夜之间解决……所以,孩子们,先学会坦诚,然后再去思考。”

他给两个孩子盖上被子,分别在他们额头上吻了一下。“真希望你们都不用长大,那么就用不着去想那些难题了。”医生自言自语着,转身离开房间,熄灭了蜡烛。

时值初夏。孩子们房间的窗子打开着,夜晚的空气非常清新。Estel拍打安慰小绿叶,不一会儿就被安静舒适的夜晚所感染,沉稳呼吸着进入了梦乡。

小绿叶止住了哭,不乐意地噘着嘴,正准备把头缩到被子里去,突然,一阵风吹来,窗户“啪”地响了一声。

金发男孩愣了愣,随即,他从床上爬起来,三两步往窗口走去。

六月温暖的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些凉意,夜风吹起了他的金发,当他抬起头看天时,天上竟开始飞起细小的雪花。

他低下头,窗外广场中央的空地上隐约停着一座雪橇。雪白而晶莹的色彩,铺盖着美丽毛皮的长椅上,端坐着一个人。夜晚的星星在他额前闪烁,一双眼睛犹如碧绿的宝石,比星星和宝石更闪亮的,是他头顶冰凌的王冠。

冰雪精灵王看见了小绿叶就从雪橇上走下来,任凭金黄的长发在雪花中飞舞着,转眼来到伊姆拉崔花园的窗前。

“时间到了,我的惩罚结束了。”他说。

小绿叶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地转过头去看熟睡的Estel。

“他现在很幸福。”冰雪精灵王说,“唯一的不快乐,是来自于你。”

小绿叶低下头。

“你已经陪伴他度过了他最孤单最痛苦的时光……现在一切都好了,他不再需要你了。”精灵王雪白的肌肤映在窗户的玻璃上,随着他说话声越来越清晰,雪也开始越下越大。

“想听他的未来吗?”他伸手拖着下巴,支在窗台上,“他会出城去接受教育,而后成为这一带最好的医生,其他镇上的人都会慕名前来——他会成家,有一个活泼的黑头发儿子和几个漂亮的女儿……他的将来非常美好——只是你,我的儿子,你并不在他的未来里。”

轻轻呜咽了一声,可能是方才的泪水还没有彻底干涸。

“因为你跟他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的孩子。”冰雪精灵王说道,“难道你不明白吗?如果你继续待在他身边,他就不得不继续跟人打架——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你就应该跟我回去,把这里的一切都忘记……”他伸出手来,手心里正是那片碧绿的叶。

小绿叶难过地看着兀自熟睡的Estel。

“放心吧,”冰雪精灵王抬头看着满天的雪花,“这个镇上所有的人,包括他,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不会记得你曾经出现过,他们所知道的,只是六月里下了一场雪罢了。”

If you were coming, why was there such along delay.

At times I thought you lied, or else youwould have tried,

小绿叶走到Estel床前,低头看他平静的睡颜。黑发男孩对窗外寒冷的世界一无所知,也许是又梦见了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的游侠,他的脸色有些红润。

Like summer snow, you were an unexpectedsight.

A blazing sun, you were shining in thenight,

“来吧,我的孩子,”冰雪精灵王站在雪橇边上,展开他宽大的白色裘皮大衣,“当你回到我的怀抱,你也会把他忘掉的……没有痛苦,更没有眼泪!因为游戏的规则就是如此。你们两个都不可避免要长大,而长大就要面对分离和遗忘。”

Like summer snow, it falls around me in thecold.

I can hear the echoes, of the warnings Iwas told.

That I should know, that you’d be cominghome.

Like summer snow, you were an unexpectedsight.

A blazing sun, you were shining in thenight,

When I really should have known, that you’dbe coming home.

小绿叶低下头来在黑发男孩脸上亲吻了一下,他又站立了一会儿,仿佛想要记住他。然而当他的一滴眼泪滴落在熟睡着的孩子脸上,一阵雪橇的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TBC……

英文歌词取自Keith Green ,Summer Snow 

 

第六个故事:冰雪精灵王

 

Estel由少年成长为青年,出落得英俊不凡。单凭浓密的黑发和沉静的灰眸所赢得的关爱就已经不计其数,加上他聪明勤勉又好学,所以总被包围在一片赞誉声中。

他跟伊莱丹和伊罗何一起由城外的学校毕业,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一次度假旅行遇上了常驻外祖母家的亚玟,发现当年那个穿蓝裙的女孩也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与她很自然地堕入爱河,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未来是一片美好的憧憬。他们商议着去城外安家,她点头允诺。不过在这之前,她说,圣诞节快到了,先回去看看爸爸吧。

伊姆拉催花园很久没有过那么热闹的感恩节了,所有游荡在外的孩子都风尘仆仆回到家中,让埃尔隆医生与爱瑞斯特先生忙了个不亦乐乎。晚餐桌上,年轻人在一起热烈讨论今后的计划,父辈们欣慰慈祥地展露微笑。

“Estel,你过去住的房间我从来没有动过,”埃尔隆医生带着父亲特有的自豪说道,“今晚你可以重温做小男孩的感觉了。”

是年第一场雪在午后时分降临,镇上的人们又在纷纷揣测冰雪精灵王近日的脾气。好久没有听到这类谣传的Estel不由微笑,尽管时间在不停地往前走着,镇上有些事情却总还是老样子。

正如医生所说,Estel从前所住的房间也完完全全保持着原样。童年离Estel已经有些遥远了,自从外出求学以来他脑子里只有学业、工作和未来的前途,很少会有机回想故乡小镇。然而,当他再度置身于陌生而熟悉的小屋,不知怎么的内心深处就漂浮起一种久违的温暖。

他打开窗子,伸手抚摸粗糙的木质窗台和墙外攀爬着的细小藤蔓,试图回想小时候做过的许多傻事与荒唐事,却发现很多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不论如何努力也想不起来了。

爱瑞斯特先生喊他去喝下午茶,他应了一声,准备伸手关窗,碰巧一阵微风袭来,一片树叶被吹进了屋里。落叶的季节早已经过去,那片古怪的树叶却莫名其妙地在这个时候飘落在地板上。Estel不由自主愣住了,他开始奇怪自己是否曾经在冰冷的冬季,见过如此碧绿的颜色。

爱瑞斯特先生准备的下午茶总是那么可口,热巧克力散发着香气,Estel看着小碟子里精致的饼干,突然开口打断伊罗何有关当今政局的高论。

“爸爸,您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到伊姆拉崔花园的情景吗?”

“当然记得了,我亲爱的孩子。”埃尔隆医生回答他,“你当时提着一篮子小花斑猫,问有没有人可以收养它们。”

在座的人都笑起来,爱瑞斯特先生笑得最响。

“可是爸爸,”Estel皱着眉头,“我是一个人来的吗?”

“当然是你一个人了,Estel。”埃尔隆医生说。

“没有另外一个孩子跟我在一起吗?”Estel问,“一个比我还小的孩子。一个金黄头发,蓝色眼睛的小男孩?”

埃尔隆医生一愣,认真看了看表情迷惘的养子,然后微笑了。

“我听说孤独的孩子会有假想中的朋友,”他说,“这一点都不奇怪。我想你来到我家以后,那个幻想中孩子就消失了吧。”

“您确定对当时的事记得很清楚吗?”Estel问。

“啊,再清楚不过了,我的孩子。”埃尔隆医生说,“我甚至记得那年的六月下了一场雪。”

“喔,是啊,”爱瑞斯特先生也插嘴道,“这个我也记得。那年的六月的确下了一场大雪。”

于是Estel耸了耸肩膀,不再追问。

喝完下午茶,伊莱丹兄妹提议到镇上去逛逛,Estel也跟着去了。遛马旅店依旧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不过现在老板变成了和蔼的巴里曼·奶油伯。他见到Estel非常高兴,直接挪动胖胖的双腿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他。

“我就知道你会有出息的!小子!”他拍着年轻人的肩膀说,“我还记得你在旅店门前穿着破衣服扫雪地的模样呢,一转眼你就成了个堂堂的医生啦!我想,你亲生爹妈都会为你自豪的!”

“其实我还更想做个游侠呢!”Estel笑着说,“知道吗?奶油伯,自从小时候你告诉我我父亲是个游侠,我就整天做梦自己会变成游侠呢。”

奶油伯感慨地揉了揉眼睛,“是啊,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候该死的老板总把你关在门外,想起来还真可怜,不过现在你终于苦尽甘来了。”

Estel又愣了愣。忍不住问道,“说起这个,奶油伯,是不是有一次,还有另外一个小男孩跟我一起被关在门外来着?”

奶油伯摸了摸头,“你知道的,孩子,我的记性一向不是很好,”他说,“不过我倒是记得那年的六月下过一场大雪。”

突然间,Estel感到有些疑惑起来。乘伊莱丹兄妹还在与奶油伯闲话家常的时候,他就悄悄一人走到旅店门外。此时雪下得不算大,路面也还很整洁,但是他记得路边有道深挖的沟,每次都会结出一层薄薄的冰。

于是他一大步踏在冰上,灵活地一滑便一下子转到了旅店的后面。他面前是阁楼的小圆窗,背后是一个小小教堂前的广场。

他记得五彩的蜡烛光是怎样交相辉映在小圆窗四周的冰柱上。记得自己曾经透过那扇窗子看到一个独自站在广场上的身影。然而如果冰雪精灵王只是他的梦境,他凭什么认为其余的一切,并不是他作为孤儿时创造出来自我安慰的幻像呢?

那些随着孤单痛苦岁月一起消失的东西,竟然全部都是假的吗?

从遛马旅店回来以后,人们发现Estel变得不快乐了,他常常在大家欢笑的时候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手里拿着一片绿色的叶子出神。亚玟温和地询问他怎么了,他回答说:

“我不见了什么东西,亚玟。我小时候有过一件非常要紧的东西,可我把它弄丢了。”

“喔,是这样吗?”她温柔地抚摸他的黑发,“亲爱的,现在为什么还要去在意童年呢?难道你现在不幸福吗?”

“但是,亚玟,”他回答道,“即使我们长大了、很幸福,也并不意味着不用想起过去。因为有些东西不见了,你就会感觉自己很不完整。”

他的固执让埃尔隆医生和伊莱丹兄妹都无可奈何。他们想了许多办法试图让他快活起来,却都没有任何效果。感恩节假期就这样在闷闷不乐中度过,终于,圣诞节来临了。

天气非常糟糕,但是埃尔隆医生还是说服大家都去教堂,因为圣诞祈祷是伊姆拉崔花园每年的传统。像往年一样,午夜前夕教堂点燃了许多蜡烛,门前装饰了漂亮的圣诞树。

真奇怪,小时候总以为教堂门前的圣诞树特别高大,现在才发现那不过是两棵普通跟人一样高的树罢了——果然童年的回忆并不可信。Estel沮丧地想。

风很大,人们纷纷往教堂中间挤,埃尔隆医生在年轻人手中分别放了白色的小蜡烛。

“最后一次在这座小教堂祈祷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啦,”亚玟说道,“我们那时候都在祈求母亲康复,你呢,Estel?你在祈求些什么?”

“我吗?”Estel盯着手中明亮的蜡烛冥思,“我在祈祷一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Oh the weather outside is frightful, 

But the fire is so delightful,
And since we've no place to go,
Let It Snow! Let It Snow! Let It Snow!


唱诗班的孩子们唱起了圣诞歌谣。

“你一向是家里最虔诚的孩子,Estel, 总是说上帝会听见一切祈祷——因为这样你一直是最快乐的人,不是吗?”埃尔隆医生拍了拍Estel的肩膀。

突然,Estel感到自己的身体僵硬了起来。

When we finally kiss goodnight,
How I'll hate going out in the storm!
But if you'll really hold me tight,
All the way home I'll be warm

一阵狂风吹开了教堂的大门,埃尔隆医生一家人都吃了一惊。多年不见的暴风雪由门外飘进来,人们还来不及回过神,Estel呼地拔腿跑了出去……

“Estel!”埃尔隆医生对着他的背影呼唤,可是黑发年轻人头也不回。

他是在向着黑森林的方向跑……

 

***

 

狂风肆虐,夜晚的黑森林还是跟以往一样弥漫着令人忐忑不安的空气。Estel放慢脚步,让皮靴在厚厚的雪中踩出深深的印子,然而引着他不停向森林深处走去的,却仿佛是自己很久很久以前所留下的足迹。

黑色林的树木都十分高大。倘若有月光也许会在地面上留下婆娑的树荫;而一旦遇上狂风暴雨,风吹枝叶的巨响伴随着猛烈摇晃的树枝所营造出来的气氛却犹如鬼魅。Estel抬起头,透过那厚厚的雪幕看见枝干与枝干相互纠结缠绕,如同无数巨大蜘蛛在攀爬扭打。

“这就是一切传说的真相。”他自言自语道,“根本不存在冰雪精灵王,也没有什么巨蜘蛛;没有冰天雪地中的绿叶,更没有勇往直前的游侠……原来我是那么的傻啊!就因为无法向上帝祈求关爱,才编造了许多谎言来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原来我是那么的傻啊!”

脚步渐渐无力……Estel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所拥有的那种力量在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然而黑森林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无底的漩涡,迫使他依旧漫无目地向前走着,仿佛准备就这么满不在乎地一直走向毁灭。

整整一夜,他茫然地游荡在森林的深处,直到新年的微弱的晨曦之光刺痛他的眼睛,他才发现自己正蜷缩依靠着一棵粗大的树木,身体被雪掩埋了大半。

雪停了。冬季的森林没有鸟鸣,圣诞节的清晨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孤单而落寞。 Estel慢慢站起身来,伸手摸索口袋里面的那片绿叶——那大概是这个圣诞节他给自己所留下的唯一一件礼物了。空空如也的口袋带给他一阵惊慌,幸好他低头看见绿叶并没有丢失,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脚边的雪地上。

Estel弯腰将之拾起,放在手中仔细端详。叶片上堆积着好些雪花。完美的形状与结构让人心生怜惜。他轻轻地对它吹了一口热气,然后看着那些细小的雪花慢慢地、一点一滴的融化掉。

 

“你是怎么做到的?”一个声音在他背后问他。

Estel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发现雪地里站着一个少年。

他身材与Estel差不多高,但更为颀长纤瘦;他的肌肤雪白,脸色犹如洁净的冰泊,身上一袭银蓝色的单薄衣袍,肩上披着一头浅金色的头发。那形象正如Estel幼年时曾经梦见过的冰雪精灵王,但他并没有王冠,而且,他神色有些茫然。

“你在说些什么啊?”Estel有些惊讶。

“你是怎么让雪融化的?”少年伸出一只手,给他看自己手心里的雪花,“为什么我就做不到?”

Estel凝视那少年,发现对方那双明亮而湛蓝的眼睛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然而那种神色间的漠然却有完全是另一种陌生的感受。少年白雪一样的脸上微微闪烁着冰泊的光芒,仿佛整张脸蒙着一层薄薄的冰凌,很美,却同时遥远而模糊。

“你手心里的雪不会融化吗?”Estel问。

少年摇了摇头。

于是Estel走上前去,接过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对着它轻轻吹了一口热气。

少年充满好奇地靠近Estel, 盯着自己手心里的雪花,看着它们慢慢地起着美妙的变化。Estel又再次吹热气,两下,三下,于是雪花在少年手中演变着异常夺目的奇异景象。

突然,少年缩回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对不起。”他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可是Estel牢牢盯着他的脸,目不转睛。而后,猛一下,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是你!”他大声说,“没错!绝对是你,小绿叶!可是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了?甚至不记得怎么让雪融化了?我明明亲眼见过你融化了整座伊姆拉崔花园的冰雪,还让干枯藤蔓开出了鲜花——可是你怎么能把这一切全都忘记了呢?”

少年慌忙抽出自己的手,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些什么?我完全都不明白!”

Estel的心往下一沉,他往后倒退了几步。

“原来是这样。”Estel说,“你不记得我了。不过这没有关系,小绿叶——所有的人都不记得,就连我也差一点不记得,可是最后还是记起来了,因为在心里,我总是相信你的。”

少年皱了皱眉,茫然地看着他。

“小绿叶,跟我到森林的那头去吧。那样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会明白遗忘我们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是多么的遗憾了。”Estel说,“而且我知道你心底其实什么都记得,我知道的。”

他试探着去拉金发少年的手,对方并没有抗拒。他知道自己手心里的那只手起初会是冰冷的,然而他会带着他跑,一直跑到那双手热起来。

“我们要去哪里?”小绿叶问他。

“去把过去找回来,”Estel回答。“找到了,你就能融化冰雪啦。”

“真的吗?”小绿叶兴致勃勃起来,白雪般的脸上露出一丝雅致的笑。

他们手拉手飞奔了一会儿,Estel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脚下步伐越来越轻、越来越快。可是突然,小绿叶收住了脚步。

“怎么了?”Estel问。

雪橇的铃声,在新年的早晨听来格外清晰。白色的雪橇,白色的独角马,脖子上系着金黄的铃铛,美丽光洁的貂皮座上坐着冰雪精灵王,面容如当年一般俊美。

“年轻人,你是否迷了路?”他高高在上地问,“否则怎么会游荡着闯进我的冰雪王国?”

“我的确游荡了很久,可是我并没有迷路。”年轻人挺直了身体“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自己丢失的东西。”

“你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精灵王的王冠闪闪发光,目光炯炯有神“什么样的东西,需要你跨越世界的边界来寻找?”

“我来找我童年的梦想,而且我找到了!”Estel骄傲地说。“它长着翅膀飞来的时候你就该像现在一样阻止它进入你的国度了。”

“你就是这样跟冰雪精灵王讲话的吗?”高大的精灵王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在一秒钟内让你的心结成冰块,再也融化不了!?”

“我不怕你,就像游侠不怕任何国王。”Estel说,“即使你有着无边的魔力可以冻结我的生命,但天底下有种力量比你的魔力更强大——你看,我并没有忘记小绿叶,尽管别人都不相信,尽管我自己也免不了动摇,然而即使谎言重复一万遍变成了真理,却终究骗不过人的心!”

冰雪精灵王被他的话触怒了,他伸手猛地一掀衣袍,天空中立刻乌云密布。

“年轻人,你太目中无人了!”他大声嚷道,“你以为你所记得的就是真相吗?让我来告诉你吧!Legolas是我的儿子,他之所以会跑到你的世界去,完全是我对他的惩罚!因为他竟敢向往完美永恒的冰雪世界以外那些会变化的东西!我惩罚他,让他亲眼去看看那个冰雪会融化的世界里究竟有多少痛苦、不安与惧怕!”

“不论他是为何要出现在我的世界,”Estel镇定地说,“我只知道在我最为痛苦、不安、惧怕的时候,是他陪在我的身边……对我来说,他就是一切美好信念的源泉。也许我的世界充满了变化,人们总是对未知存在恐惧,对陌生充满疑惑,然而正是那些变化的存在,让我们永远不会在黑暗中丧失希望!即使小绿叶不记得冰雪是怎样融化的,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再有痛苦——或者他还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话还没有告诉我,你没有权力就这么让他忘记一切!”

“够了!我听够了!”精灵王恼怒地举起手来,“自以为是的凡人!我好心好意留给你一个平静安详的结局,你却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现在我要让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不准许你再来打扰我们!”

Estel的靴子底下结了冰,牢牢地将他固定住,不论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挪动半步,眨眼之间,厚厚的冰块从脚下蔓延上来,他只感到小腿很快没有了知觉,接着是大腿、腰部,在麻木感直直向心脏逼近的时候,他抬起头来捕捉绿叶的目光。

游侠可以为了梦想而丢掉生命吗?他问自己,也问眼前那个少年,那因恐惧轻蹙的眉,因疑惑微张的嘴。然而我最终并没有丢失你,他想,我最终并没有丢失你。他的心真地在这一刻结了冰,顷刻间,眼前被冰雪模糊了视野,阻隔了绿叶的身影……一切归于静寂,静寂中他只听见自己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猛地,犹如骤然梦醒,哗啦一声好像刚刚被人从水里打捞上来一般,从头到脚湿了个透。他还来不及惊诧,就听见了冰雪精灵王的怒吼:

“难道你忘了凡人曾经怎样嘲笑你,惧怕你,遗忘你?为什么你竟要这么做!?”

Estel猛地甩了甩头,甩去阻挡视线的水花,他看见Legolas手中捧着一汪融化的雪水,嘴角绽放一抹淡淡的笑。

“因为我的确有句话没来得及告诉Estel。”Legolas说。

冰冷的雪水还留在身上,Estel只觉得自己浑身颤抖,然而他径直走过去,用自己打着寒战的手牢牢握住Legolas的,他发现那双手竟然是温暖的。

 

I have melted some hearts in my time dear
But to sit next to you lord I shiver and shake
And if I knew love, well I don’t think I’d be here
Askin’ myself if I had what it takes
To melt your icy blue heart

“值得吗?”Legolas问他,“穿越一个世界,赌上性命的安危,不过为了找回一个梦境?”

Estel也跟着他微笑了,并且在这个笑容中重新让自己的身体温暖起来。他并不回答问话,只是伸手抚摸Legolas的脸庞,就像小时候那样用指尖轻抚他的发梢。

“你要告诉我的就是那句话吗?”他反问。

“不,”Legolas继续微笑“我当时只想让你千万不要忘记我。”

“所以,现在你看到结果了。”Estel低下头在Legolas额上吻了一下,Legolas笑着笑着忽然脸上有眼泪流下来,洗去了冰泊一般的僵冷,再度恢复了Estel所熟悉的容貌。

那样一张容颜,或者兀自度过千年亦不会改变,然而一瞬间又可以变幻无数。

“看啊,父亲!”Legolas对站在一边、怒气冲冲的冰雪精灵王喊道,“冰雪的融化并非是可怕的事情——因为世上最美丽的冰块,是流动的!”

话音落下,他扬起手来,随着那手臂挥舞的弧线,他手中一汪清水化作一道彩虹,在半空中结成冰凌,又再度化为流水。

仅仅是眨眼之间,七彩的光束在新年清晨的阳光之下闪烁着,跳动着,令人眼花缭乱,又心跳不止——


He said you’re a beauty like I’ve never witnessed
And I’ve seen the northern lights dance in the air
I’ve felt the cold that can follow the first kiss
And there’s not enough heat in the fires burning there
Should I start to turn what's been frozen for years 
Into a river of tears 
To melt your icy blue heart

 

(完)

英文歌词取自Harris Emmylou,icy blue heart

 

Evagreen新年祝福(2006):祝所有看文的大人新年快乐!有空的时候不妨回想一下有多少以为已经忘记、其实还记得的温暖回忆,或者它们淡却之前都对你说过“千万不要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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